忽如远行客
陆花第七届五香活动产物。匆匆完成,承蒙不弃。送给支持我的鱼@如鱼 和贼可爱的光@也趁秋光老 ,谢谢你们的喜欢🥰
bgm:一分钟稀客一分钟色诱——吴雨霏
关键词:双渣
没咋稀客没咋色诱不止一分钟但是渣了,ooc中,随便看看。
正文:
花满楼常握扇。扇面瘦花,扇底清风,无锋无刃——它不是武器。然可使一个瞎子时时刻刻有事可做。他摇扇,一年四季地摇,春秋轻缓地摇,夏来快快地扇。陆小凤说,没见过哪家的公子这样用扇。花满楼便收了扇,扇骨指他的四条眉毛。
花满楼的扇子很少落在地上,不过有时也会不小心从手心脱出。纸扇直直飞出,纸扇又转面飞回,不偏不倚,掉在了脚边。
陆小凤这下确定即便自己几个时辰不出声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,也确定自己一向乐于助人。身携漠北远寒的气息,陆小凤从他身后走出,半蹲比站着身板还要直,总有七分浪子的情调,衣下经月累年江湖纵武又或是帐里风月练就的腰,花满楼清致好听的声音掉在他的头顶,滚进耳朵又往里溜。
花满楼吹茶,又有什么好看?
陆小凤道,扇上有花,我看的是花。
地上却有几枚折断的银针。
丢扇拾扇,递扇接扇,陆小凤递扇用的是两指,花满楼接扇用的也是两指,交接之际浅淡擦过,亦是两指。
“花公子。”陆小凤这样叫花满楼。
聪明人喜欢咬文嚼字,不过陆小凤,你看过去就知道,这是个聪明但懒的人。陆小凤不琢磨这些。
陆小凤只是叫一声花公子。他叫他花满楼,偶尔也叫花公子,好比默契作戏时一掷千金的花公子,好比佳人在侧时惯如春风的花公子。好比现在,他也叫花公子。
“陆小凤。”从容的花公子不以为意。
他道:“果然是花公子,身处危境而不乱,让人好生佩服。”
花公子笑:“是我的朋友。”
陆小凤故作大惊:“你的朋友要伤你。”
花公子笑得略显愉快。
“我的朋友自然不伤我,伤的是不速之客。”他的扇子摇得很慢,慢到月在水中溶。
不速之客陆小凤麻烦很多,比麻烦更多的是朋友。他的朋友未必是花满楼的朋友,花满楼的朋友却往往也是他的朋友。
陆小凤也有很多女人,或许他有过一个叫上官丹凤的女人。
陆小凤此时看向的是上官飞燕。
江南的花满楼,江南的上官飞燕。陆小凤也在江南,更常在水北,在岭东,在漠西,在茂林修竹,在万家灯火,在躲避麻烦寻找麻烦解决麻烦最后嫌麻烦麻烦的途中。
“哎呀,却没猜到花公子有我不认识的朋友。”
不得不说这一声哎呀有点计较的意思。没喝酒的陆小凤步子不三不四。他和花满楼面对面坐,中间有张檀木桌,桌上有茶两三盏。他和花满楼面对面,中间甚也无。
花满楼道:“陆兄,我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陆小凤道:“我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上官飞燕道:“我只希望我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陆小凤悠悠啜茶,有风来,拂动耳边的发,如炬的目光更加明亮。
“花满楼,一起去喝花酒。”
花满楼无法不敷衍他。
陆小凤一个人去喝花酒。
喝到第二天,和他喝酒的多了一屋姑娘,十六岁的雪儿,二十一岁的冰冰,还有二十八岁的诗诗,都是人间难见的女孩子。
陆小凤横看竖看不满意。不满意的,陆小凤总能挑出毛病。他一个个指过去,喏,雪儿太机灵,冰冰脾气不好,诗诗嘛,诗诗不苟言笑。
不稀罕。
陆小凤在万紫千红里惋惜地叹气。他靠在床栏上翘起了腿,摸他的胡子,想他的扇底风,想他的扇上花。
实在不济还有老鸨,老鸨殷勤地笑:我脾气不错,机灵得刚好,你要不要跟我睡觉?
陆小凤感到烦躁。陆小凤便无理取闹,道:都将美人比娇花,我陆小凤也不是为难人的人,老鸨,我只要你给我一朵金花,一朵银花。
房间里有很多人,人人都盯着雪白干净的陆小凤,雪白干净的陆小凤只盯着床板。
“我叫丹凤,我是不是花?”床板不会说话,说话的是上官丹凤。上官丹凤从雪白干净的陆小凤的被子里探出一条白皙优美的胳膊来,她温柔婉转,可是她说:“我不是金花,也不是银花,我是丹凤花,你要不要跟我睡觉?”
陆小凤想到他的扇上花,想到他的扇底风。陆小凤更加烦躁。
陆小凤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,他很想把上官丹凤从房间里扔出去,可惜他不曾有过扔女孩子的先例。
而有人却有破门而入的好习惯,通常这种人不是找麻烦的人,就是解决麻烦的人。
来人是解决麻烦的人。
陆小凤惊异地挑起了眉:“你也要跟我睡觉?”
西门吹雪瞥他一眼,冷冷道:“我来杀人。”
陆小凤的眼皮抖了抖:“先奸后杀。”
西门吹雪是拒绝鸡同鸭讲的人。他杀人很快,很准,一剑封喉,人死灯灭,他提剑便走,走时依然拒绝鸡同鸭讲。陆小凤开始怀念愿意和他鸡同鸭讲的人,他的扇上花,他的扇底风。
上官丹凤死得不冤,准确地说,能劳西门吹雪亲自动手的,都该死。花满楼到的时候,陆小凤绕着屋子走了一圈,表现出兔死狐悲的伤感。
花满楼摇了摇头,却碰也未碰上官丹凤——不,上官飞燕,那双半张不阖的眼。
这个时候她确实像一朵花。惨白的莲。
而花满楼是无暇的玉,不浊的雪。老鸨自觉地问无暇的公子:“公子来找人?”
公子又摇头:“来买人。”
“什么人?”陆小凤微烫的呼吸在公子颈后细细绵绵地扫。
花满楼手心扇微微一敲。
“陆兄。”
“花兄。”
他们常常这样互喊。什么情况会叫花满楼?任何情况都会叫他花满楼。
“花公子。”然而陆小凤咬着字。
陆小凤不是剑客,胜似剑客,他那手指灵活善用,轻拢慢挑。
花满楼这时候的神色在异样的红晕中也是令人发指的君子风范,他看上去极其坦荡,坦荡且又纯情,便不好了,便衬得旁人如混账。
花公子发肤皆烫,如同进入夏季闷湿的傍晚,半晌终落下淅沥的雨,任由陆小凤描摹扇上花,又或者吹拂扇底风。
花满楼道:“我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陆小凤笑道:“便要你什么也看不见。”
楼外烟敛云收,氤氲不清,消散不去。
江湖中,麻烦来时并不分混蛋与君子。麻烦来找陆小凤,麻烦也找花满楼。
退一万步讲,就算麻烦不找花满楼,只要江湖仍有陆小凤,花满楼便常常被卷入麻烦。
花满楼坐在他的小楼里,闻远山木叶,听残阳落雪,而其人静时入画卷。但他有了麻烦。
花满楼与陆小凤到半路,忽然停了脚步。
“我忘了一样东西。”他含笑说。
什么东西无它不可?陆小凤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等,等来的花满楼手上多了一把扇,扇上墨作花,扇底风送香。
陆小凤难以理解,但他大笑起来,花满楼和他一起开怀地笑。春枝颤,碧水潺,有马西行留余迹。
三月时是人间春,而梅开正好。陆小凤去万梅山庄,不为赏梅。
陆小凤着手唱第七支歌时,西门吹雪终于出现,呕哑嘲哳绝于耳,落得清净。
西门吹雪是从庄门外走进。这有两层意思,一是他刚杀了人,二是他不会再杀人。
陆小凤死马当活马:“或许你愿不愿意随我去救一个人?”
西门吹雪绕过他,开始洗手,洗得虔敬,然后给出了陆小凤意料之内的回答:
“我只杀人,不救人。”
陆小凤有点恨自己没有多长几条胡子,显而易见,短时间内拔苗助长也不可行。他一边使劲地摸胡子,一边充分发挥过人的无赖本事——反正,他脸皮够厚,如果能多几道胡子,全部剃掉又何妨。
“花满楼是值得你救的人。”他行使教唆。
西门吹雪看他如看智障:陆小凤,我对你的胡子不感兴趣。
西门吹雪是拒绝同陆小凤鸡同鸭讲的人。他自顾自地进了院子里练剑,桌上却留了一把扇子,扇底是风,清风,扇面是花,梅花。
陆小凤就这样不小心赏了梅。
陆小凤就这样轻易地理解起一件事。
花满楼出远门。闲云野鹤,并无似陆大侠一般的寂寞风姿,他是枝头极白的栀子,开便开矣谢便谢。
沿途那树与藤青翠欲滴,而浅草才能没马蹄。
陆小凤从他路过的一棵茂密的树上掉下来,顺便辞别——顺便而已。
花满楼一掌捂住他的嘴,颇为诚恳地喊:“陆兄。”呼吸在他手心搔出了痒。
但是他又顿住。
陆小凤的心跳和他的停顿一块儿顿住。
“你太聒噪。”
陆小凤用两指夹起花满楼肩上一片梅——这里有树有藤,唯独无梅。
花满楼牵起马的缰绳,在前面走远。对,他是走的。陆小凤叉着腰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。
花满楼不回头地道:“在下是个瞎子,你倒也不必做个瘸子。”
陆小凤想笑,笑得比哭难看。
“陆小凤。”花满楼却从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微微回头,脸上是风清月朗且正直的笑。
“一起去喝花酒。”
他该叫陆兄。